您的魂灵终于能够安息了
您的魂灵终于能够安息了
姓名:张先培
生辰:1929年12月4日
民族:汉
忌日:1978年7月29
籍贯:湖北当阳
地区:宜昌
国家:中国
职业:教师
    亲爱的父亲,您离开这个世界已经28年了,九泉之下的您还好吗?自从35年前的一天下午您被公安局的几个彪形大汉五花大绑后押上警车,我们全家人再也没有见到过你的身影。在那个万马齐窨的年代,您因在批判刘少奇的大会上说出、写出“我保刘少奇,刘少奇打不倒”的话和字,才使您被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15年徒刑,即使身陷囹圄后又因您反对反击右倾翻案风加刑3年。虽然粉碎了“四人帮”,但是您却仍被华国锋的两个“凡是”禁锢着自由,您的最大悲剧就是在您即将迎来黎明的曙光时,在铁窗中度过了漫长7年的您却因对修建毛泽东纪念堂执有异议而被执行了枪决,那一天是1978年7月29日,当时文革的余潮仍然笼罩着华夏大地,我们连您的尸首都没有见到,领取您的骨灰时也被有关部门推说不知下落。至今,我们带着万般憾恨自责没能掩埋您的遗骸骨灰,让您在九泉之下不能安身自由。您一丝一物都没有留下,法院邮寄到家的二份判决书是唯一涉及到您的物件,28年来,您的魂灵飘落在何方?尸骨何处?每逢清明,无碑无墓的您何处让我们去悼念?我们只能遥对您服刑的方向深深的向您作揖、跪拜。
     1929年12月4日您出生在湖北省当阳市庙前镇金牛乡,5岁时进入私塾学习孔孟经文,1946年县立初中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湖北省省立高级中学,1949年毕业时正值全国解放,虽然您各科学业成绩名列前茅,但因家庭出生地主未能继续升学深造。
     1951年由于家乡知识分子奇缺,政府安排您到一所深山老龄的山村小学担任老师,在您20多年的教书生涯中担任过班主任、教导主任、校长,您教授的中文、数学、历史、政治、美术等课程深受同行的敬重、学生的喜爱,您的书法、绘画、诗词造诣为全县首屈一指,县政府将您作为绘制毛泽东等领袖人物画像的指定人,当地政府机关、厂矿、学校都有您绘制的领袖画像以及反映社会主义建设的大型油画。家庭出生不好的您以过人的才华、质朴的性格和无私的园丁品格赢得了组织的信任,1957年年仅28岁的您就被委以当阳县教育局教研室主任的重任,负责全市中小学教师的培训和教材的编辑。
     生活中的您给人的印象寡言慎独,简洁朴素,做人低调,待人和善,温沉厚道,时常接济街坊、同事、学生等贫苦人家,自己却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您不谙世俗、不苟圆滑的性格爱憎分明,凡遇不公不平之事必怒发冲冠,对阿谀拍马无德之人毫不留情,疾恶如仇,刚正不阿是您最本质的秉性。
     虽然文革前您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政治运动,在以阶级成分划分斗争阵线的年代,您之所以没有被政治风波所刮倒,正是您才气、正气的凌然,寡淡名利、埋头学问、专心教书、低调于人的性情,即使是那些热衷于斗争的人也难以揪到您的辫子。然而,史无前列的文革运动,最终将你卷入到阶级斗争的旋涡中,您的悲惨命运从此上演。文革初期您就被戴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从市教育局下放到当阳一中成为靠边站的人物,在学校造反派组织的一次批判大会上,您因不满他们采取揪头发、架飞机、下跪的方式批斗一位有海外关系的老师,面对昔日的同事遭受非人的折磨,深知该老师为人的您拍案而起,在大会上站起来质问造反派:“毛主席说要文斗,不要武斗,不能搞逼供”,由此引火烧身被下放到学校燎原农场劳动。农场场长谈朝发是一个以整人为乐而起家的小丑,您对其蛮横霸道深恶痛绝,由此也引起谈朝发的嫉恨。一次,在谈朝发主持的批判刘少奇的讨论会上,人人必须发言表态,有的竭尽最恶毒之语言肆意对刘少奇夫妇进行人身攻击,而您的发言震惊了在场的每个人,因为当时的您无法将国家主席和叛徒、内奸、工贼联系起来,不相信自己爱读的“论共产党员修养”的作者是叛徒,长期的学习、观察、思考养成了您独立行事的特有格性,使您对不断被打倒的老干部的现象产生了怀疑,从不人云亦云的您直言刘少奇的“三自一包”是对的,符合国情,您的不幸就在于中国知识分子迂腐的另一面也突出的表现在您的身上,善意的认为毛主席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要向党讲真话,只有讲真话讲事实才是对党的忠诚。然而此言一出,会场上鸦雀无声,早已对您耿耿于怀的谈朝发按捺不住惊喜,他不动声色的追问:“你敢说刘少奇打不倒?”,您非常果断的回答:“我说了,我保刘少奇”。谈又问:“你敢说,但敢不敢写?”,您说道:“我敢说就敢写”。谈朝发立刻叫陈荣权老师找来纸和笔递给您,陈深知您的为人,他焦虑的用眼神暗示,希望能阻止您。但您哪里知道谈已给您设下了邀功请赏的圈套,您毫不犹豫的挥笔写下了“刘少奇打不倒,我保刘少奇”几个大字,谈夺走你写的大字,立即宣布散会,迅速将您的“罪证”送往公安局。1小时后,在谈朝发的带领下,您被公安人员五花大绑带走。
     您应该知道这句话将带来的后果,我们一直不敢将您拔高为先知先觉,虽然判决书上就是这个经过。您的言行犹如重磅炸弹,狂热的人们根本不会相信您的话,也不会为您的义无返顾感动,人们的性格早已扭曲,即使当时中央的一些明知刘少奇冤屈的高官,有的装聋作哑、有的落井下石,没有谁敢象您那样在批斗大会上说出写出这句话。平凡而普通的您无悔的站到了孤独的正义一边,您选择了一出悲剧。人们只有一个认识,就是您反动透顶,居然为刘少奇鸣冤叫屈,您是否想到现在看起来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在当时换来的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儿女们戴上的是犹如地狱般的精神枷锁。
     不久,在召开的万人公捕大会上,当阳法院以现行反革命罪判处您15年徒刑,投入湖北省四监狱服刑。狱中,75年在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中被加刑3年,78年在牢狱中的您在报纸上看到极度贫穷的中国各地抢着捐资捐物修建毛泽东纪念堂、看到唐山大地震后百姓无家可归的报道时,您说了一句“劳民伤财 ”这句话,同囚的一名犯人立即向干部进行了报告。不久,在一天的清晨,在家属不知道消息,没有接到上诉书的情况下您被执行枪决。你不知道那时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正和“两个凡是”进行着殊死的较量,拨乱反正、平反昭雪已经开始。一位朋友回忆,那天上午9点多钟,他正在宜昌西陵剧场玩耍,一阵警笛声由远至近,警车停在剧场的铁路坝广场边,一人被捆着带下车,突然一声枪响,他看见跪着的人倒地,几名武警立即将他抬上车后迅速离去。晚上他的姨妈告诉他上午枪毙的是当阳的一名老师。而我们是在您被处决后的第2天,才一同收到法院的上诉通知和被处决的死亡通知单。当时哥姐赶到宜昌法院及湖北四监狱去领遗体,接待人员态度生硬并推说不知。他们四处打听,没有人接待他们也没有人告知他们,那时华国锋的两个凡是仍然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哥姐颤颤惊惊的在宜昌有关单位找寻了2天,而当时不满15岁的我和一名胆大的远房亲戚在当阳城郊的荒山上偷偷的趁着夜色挖好了坟墓。哥姐以及姐夫单位的领导、街道居委会主任分别找他们进行了划清界限,不准哭、不准放鞭、不准办丧事的警示谈话。谈朝发专门在我所在的学校大门和我的教室旁边张贴了2份法院关于处决您的布告。早已没有泪水的母亲要哥姐放弃了在宜昌找寻父亲遗体的努力。关于您的遗体有多种传闻,有的说被医疗单位制成了人体标本,有的说是一名达官贵人需要换肾而将遗体拖走。
     您被抓时,我们姊妹四人,我不到7岁、二姐9岁、哥14岁、大姐16岁,哥和大姐全部下放农村,母亲在县委工作,但因您而被辞退。全家因此失去了生活来源,二姐身患小儿麻痹症,小学三年级停学,13岁做小工。现在回忆起来,我也惊奇全家人顽强的生命力,我们居然生存下来了。您那时应该知道即使您和母亲2人的收入养活我们6人也是非常艰难的,但您为了人格的尊严将生活的重担和沉重的精神压力留给了母亲一人。使我们的幼年就挣扎在生活的生死线上,我们的精神因您和母亲的成分、您的入狱而被人们肆意糅捏。
     您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当阳法院、宜昌中级法院的两份判决书还保存在家里,重看两份判决书,剥夺您自由和生命的只有您的两句话,这两句话将我们全家人的命运和两位伟人联系在一起,因为您的两句话触及到共和国主席和中共中央主席,因此您的生命中就上演了一部现代中国的新编窦娥冤。我们还从判决书上得知您在狱中写有近4万多字的学生生活以及教书育人工作的两篇回忆,当时的法院也将此作为了你的罪证,而今寻找您的两篇回忆应该是亲人了解您、纪念您、安慰您的最好方式。狱中8年的时光,您只在入狱初期向家里提过一次要求,要母亲送了几件冬衣和一些书籍给您。全家人再也没去探望您,您信中也不准我们去看望,因为那时出门必须有单位的介绍信, 母亲所在单位不准她去看“反革命”分子。划清界限一直是领导、老师警告我们的口头禅。孤独的您一定在回忆录里充满着撕心裂肺的呐喊,有您对我们四个年幼孩子的牵挂、对母亲的思念、对自由的渴望!
     我们通过几年的不断申诉,1982年您终于得以平反。法院领导送来补发工资3000多元,扣除狱中生活费用,实给1000多元,1000多元就是您遭遇8年的牢狱之灾后,再用生命换取的全部价值。平反20多年来,组织上只有法院的人员送平反通知时到过家里,一直以来,没有哪一个组织和领导去看望过母亲,慰问过家里的情况,更不要说为您开一个追掉会了,我们也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即使有一万个理由,我们也不会玷污您的人格,我们还是相信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国共产党,相信总有一天党和政府、单位的领导会到家里慰问一次我们的母亲的,虽然我们已经等了20多年了,但我们不会主动去乞求的,就凭您是人民的一位优秀教师,您的故去应该有组织的人去看望的呀!
     一直以来,最谢的是母亲,最思念的是父亲。母亲42岁守寡至今,已经77岁高龄,她已遁入佛门,素食为生。现在重读当阳、宜昌两个法院的判决书,我们从字里行间中仿佛看到了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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